具有嘲諷技能的隨從

沉默的大多数。

【福葛中心】忏悔录

*战后时间线

*如果有bug我提前对不起


  

  二零零一年,四月九号

  那天下午,一个青年独自走进教堂。

  

  青年名叫潘纳科特·福葛,金发,约莫有七尺高,身材纤细,穿着留有圆形镂空的西装。十七八岁的长相,青涩中带着一丝成熟感,同样有细小的绒毛在唇与鼻之间的皮肤上长出。但和同龄人不同的是,他嘴唇紧抿,阴阴沉沉,视线从不探向周围好奇地打量。从气质上看,他更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愤世嫉俗,却没有力气再冲周围挥舞拳头。


  

  星期一的下午,教堂里没什么人。那是一座天主教堂,每天都会举行弥撒,三三两两的信徒坐在教堂内的木椅上,主教低沉的声音透过半掩门缝穿出:“现在我们来赎罪……”。福葛推开前门,巨大的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几道视线在他的身上转瞬即逝,弥撒词接着传来。青年感到有些难堪,快步从后排的椅间穿过,拉开告解厅的帘幕,空的,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把圆凳。


  

  潘纳科特·福葛走进告解厅,坐在椅子上,拉起帘幕,光一下子从其中消失。只有细小的光线透过墙壁上的圆孔射在对面的天鹅绒布上,充满着一种神圣、近乎像天堂一样的仪式感,他突然觉得自己和上帝只有一墙之隔。福葛喘着气,他忍不住要倾诉,负罪感要把他压垮,可他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直到真正坐在隔壁的神父开口:“我的孩子,你有什么想忏悔的?上帝在听着!“


  

  “神父,我忏悔,我……”福葛低下头,他的手以一种极轻微、肉眼难以察觉的频率颤抖着,“我抛下了我的伙伴,接着他们出了意外…我感受到内疚,或许我就不应该想那么多,我是应该和我的朋友共同面对的,可我没有勇气,我不知道…无论如何,这和我脱不了关系!这是我做出的选择,我的权力……可是…我有罪…神父。”


  

  福葛发现自己的语无伦次,他的语言突然和过往一般,支离破碎,难以捡起。


  

  神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回应,福葛感到有些难耐,他的视线不安地转动着——告解厅墙角白色的墙皮脱落了一半,一撮灰白色的粉末落在棕色的地板上,非常明显。灰色墙体在目光下暴露无遗,一丝裂缝从墙根向上延伸,裂痕无法挽回。


  

  大约过了三秒,神父在看不见的地方发出一声闷响,类似于叹息的长吟。声音穿过墙壁,落在福葛的耳中。“孩子,世事无常,你的伙伴——他们的灵魂必然回到了上帝的身边。”他的话语虔诚又冷静,带着对上帝坚信不疑的口吻,以及一丝因为重复过多次而带着的机械,“抛弃同伴固然不该,但只要诚心,上帝会原谅你的罪过。我的孩子,忏悔吧,上帝会原谅!


  

  上帝会原谅?

  不,上帝不原谅。


  

  福葛心中的上帝绝不原谅!他心中的理性为自己辩解,感性摧毁高地上的最后一堵城墙。他疯也似的高嚷,就为了博得最后的冷静,他颤抖着祈祷,就为换来自我的原谅。可是那又如何,死者的灵魂只会上升不会落下,会落下的,只有他心中阴沉、疏离、正在凋零的天空。


  

  福葛从忏悔室走出来后有些头脑发昏,他把那归罪于室内狭小的空间和不流通的空气。阳光透过嵌在教堂象牙般莹白的立柱间,擦得透亮的玻璃窗毫不留情地扎入青年的眼睛,刚从暗处出来的他毫无防备,下意识抬手遮挡。那灼灼的日光,仿佛可以蒸发一切邪恶,照在青年的双颊上,在微微发热的皮肤上,他产生了仿佛有黑气正离开自己身体的错觉,一种被净化般的错觉。近乎让他沸腾,让他流泪。


  

  礼拜已经进入尾声,大部分的信徒面色平静地,或单独、或互相搀扶着离开座椅,也有上前和正在整理稿纸的神父攀谈的妇人。这时匆忙来的潘纳科特·福葛才有空打量教堂里的摆设。八排橡木长椅,微微高于地面的平台和深棕色,雕刻着古希腊式繁复花纹的讲台,白色大理石铸的石棺和立于其后同样以一整块大理石雕铸的耶稣雕像,光透过巨大斑斓的玫瑰花窗,披在耶稣形销骨立的肩背上。身着米色长裙,浅棕色卷发披肩的女士背对着福葛,站在石棺前祈祷。这副画面中充斥的神性令福葛头晕目眩。


  

  潘纳科特·福葛找到一个靠走道的位子坐下,一个人发着呆。他漫无目的地在那坐了大约三十分钟,或更多。只是无所事事地在那坐着,没有人来打扰他。他不想回住所去。青年并不想把住所称作家,他固执地将两者的概念分开,“潘纳科特·福葛找到了一个住的地方”和“潘纳科特·福葛找到了一个家”两者之间天差地别。他已经在意大利曲折的街道上迷路了,就像误入密林深处的孩子一样,潘纳科特·福葛再也回不到温暖的家里啦!


  

  青年终于盯腻了穹顶上描画的圆滚滚,背上长着翅膀的小天使时,他站起身来。现在约莫是下午五点,对那不勒斯来说还太早,街上人还不少。青年注意到门口放着两排架子,上面立着白蜡,甚至有几根还未灭,火焰微晃。这些蜡烛用来祈福,谁都可以点,不论为了谁。


  

  “青年出门时点了三根,一根给灵魂留在萨丁岛的雷欧·阿帕基,一根给灵魂升入天堂的布鲁诺·布加拉提。还有,当然,一根给灵魂永远被潘纳科特·福葛记住的纳兰迦·基尔伽。”*




  

*自《父之罪》,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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